第一百二十章 一梦山万重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章 一梦山万重 (第2/3页)

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天才,一名绝世的炼体武者。

    父亲是如此坚定的相信。

    破境的那一刻起,巫马坤知道自己定将踏足九重山,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。

    “天赋不够。”

    云淡风轻的四个字,却犹如惊雷在巫马坤心中炸开。

    天赋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情,就差这么一点点,这一步,就是一座山的距离。

    巫马坤决不会接受这个答案。

    小舟在湖面荡起的涟漪突然间急促起来。

    言达摩摇了摇头,“你的一生,大风大浪,波澜壮阔.”他一手垂钓,另一只手探出,在巫马坤肩上轻轻拍了一拍,“如何如是,风平浪静,不动如山。

    这一拍让巫马坤严阵以待,以为是赐教,落在肩上,却无力道。

    巫马坤不解,叹了口气,随即长舒口气,盘腿静坐,小舟浅浅一浮,“九重山,先生如何得破?”

    言达摩将钓竿压在身下,侧身,与巫马坤对视,眼里安静坚定。

    “那时我叛出佛门,流浪到一个供奉道派的小村子里,每日吃饭,睡觉,领村里的孩童识字。”

    “过了一年有余吧,那日很早,天蒙蒙亮,有个村民的小女儿来给我送母鸡刚下的鸡蛋,唱着歌跳着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这歌声中醒来,起床去磨豆子,想着打些豆浆给孩子们带去喝,那女童在一旁煮水,不时唱几句,我推着磨,手上的劲力就起了变化。”

    “方知我是我。”

    巫马坤听罢,犹豫几分,还是追问,“就这么简单?”

    “就这么简单。”言达摩扭头继续垂钓。

    巫马坤沉思一阵,再度开口。

    “先生曾是佛,叛出佛门后,见得真我,于是圆满破境?听说先生是为了男女之间的私情,我年少时木讷,纵使心有悸动,自知无果,不敢与其亲近。再后来,娶亲,只是到年纪后的一件责任,我四海行镖,每年见夫人,不过三四面,夫人很好,内事没出过岔子,生了彦君,得病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见到您呢,想起您这些传闻,刚刚说话的时候,这些年我第一次想起夫人,却记不得她的样子了。”巫马坤有些唏嘘,“说了些无用的话,每个人的经历不同,心境亦是如此,想来,我怕是做不到同先生一样淡然。”

    “世人都说我叛出佛门,这是世人看见的东西,那些约束和规训佛身上的枷锁,我只是抛下了这些。”言达摩手中钓竿一颤,显然有鱼在咬饵,他握住钓竿的手探出根手指压在竿上一弹,一只湖鲤从水中跃出,在甲板上翻腾着身子跳跃。

    船舱内,盘腿闭目的美人被鲫鱼身子甩出的水滴溅到,挑眉睁眼,雷光在眸间一闪而过,活蹦乱跳的湖鲤立刻僵直,随即软趴趴地贴在船舱的地板上。

    “今天吃鱼。”言达摩换饵,重新下杆,“天有天的道理,道有道的道理,佛有佛的道理,我有我的道理,你也会有你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“听上去不无道理。”巫马坤接话。

    “听你们俩瞎扯。”舱内的燕栀翻出砧板菜刀,抓起鲫鱼坐到两人身边,熟练地给鱼去鳞,冲着巫马坤努了努嘴,“你要知道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他有着先前每次转世的所有记忆,而之前他经历的每一次转世,都踏破了九重山。”燕栀哼了一声,“凡人终其都只能望其项背的境界,九重山在他眼中并不是什么险峻高处,而是如他的道理所说,吃饭喝水便能如履平地轻松踏足。跟这样的天赋去讲道理,毫无道理。”

    言达摩用眼角余光瞥见巫马坤面上的苦涩,后者不再开口,沉思良久,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声如洪雷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为了追赶这些惊世骇俗的天才踏上的修行路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高贵的血脉,也不是大能转世,我只是个寻常人家出身的寻常人,有些天赋,有些运气,侥幸能在炼体路上走得比常人要高要远。”

    “我足够幸运,这条登山路上,能站在高处看风景,美不胜收。”巫马坤大笑,“既然见识到这样的美景,又怎会不让人向往站在山巅之上!”

    “我这一生大风大浪,波澜壮阔!”

    巫马坤从船头立起,环顾四周,只觉胸襟随声浪在湖水荡开,畅快自如,身边的言达摩淡漠收杆,“太吵,无鱼可钓。”

    不知何时,那只鲫鱼已在船头的船型小灶上入锅闷好,果酒的清香从锅盖的缝隙飘出。

    巫马坤抽了抽鼻子,言达摩瞧见,指了指舱沿上挂着的葫芦,两人攀谈许久,都有些口干,巫马坤探身去取,手刚触到葫芦,被一句细声拦下。

    “这酒是我酿的,想喝,就得应承我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巫马坤停手,饶有兴致地看向船舱里,素净美人闭目打坐,纤长的睫毛抖了抖,开口继续细声说话。

    “先前听闻镖头重信义,今日听了些话,镖头该是个忠实,真诚之人,追随我,十年内,我助你踏破九重山。”

    巫马坤有些迷蒙,“什么?”愣愣补了句,“姑娘是在说笑么?”

    燕栀摇头。

    “她心怀天下,心里想的都是些伟大的事。”言达摩看向燕栀,不苟言笑的瘦削面庞上终于柔和了些,“踏上修行路不过百日余,想来,是过去的经历给她的这份坚定,她很好,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个弱女子,想做些事情,总需要些同路人。”燕栀浅浅笑声。

    巫马坤摇摇头,看着手里的葫芦叹了口气,“我受刘灵官所托,留在淮安也是等着他一同出海,燕姑娘也许真能是我的一份机缘,可我毕竟有诺在先。”

    “天赋。”燕栀缓缓开眼,她眸间宁静深远,巫马坤不自觉被吸引住,愣愣盯住那对美目。

    燕栀开口,声音如同笔墨般游动起来,画入巫马坤脑海,“天赋是你的桎梏,想以凡人之躯踏破九重山,差得就是这一点机缘与气运。”

    巫马坤不自觉地连连点头,看着燕栀的眼神也一点点亮了起来,机缘与气运,如此玄之又玄的事,想突破九重山的渴望在此刻完全占据了脑海。他鼻尖一抖,一股香气在身体里盘旋缭绕,果酒的香气,一个念头腾起,饮下葫芦中的果酒,去追随燕姑娘.

    他鬼使神差般举起葫芦。

    “咳咳。”言达摩轻轻咳嗽两声。

    一呼一吸间,巫马坤身躯一沉,内劲运转,体格瞬息暴涨开来,额角青筋暴起,他想着狂澜生那日比武时以劲力送自己入幻境的情景,“这,你是绝代内功高手?这怎么可能!”

    “哈哈,我修行雷法后,窥见些天地,一直没机会施展,刚才试了一试。”燕栀吐吐舌头,脸色带了些歉意。

    “世间万法,雷法为始。”言达摩接过话柄,“并非幻象,也不是以声入梦的手段,而是在你的命数中种下一个因。”他长长叹了口气,“世间万事万物,皆为因果,在命由天定的岁月里,这就是逆天的手段。”言达摩默默昂起头颅,看向天际,好似有无数道枷锁自天空垂下,牢牢钉死在每一个人胸前三寸,牵引前路。

    言达摩闭眼,剑光如月悬挂天际,无数枷锁碎裂消逝,散逸的灵气渐渐飘入过去,那裹在棉被里,命悬一线的强横肉身内。

    沉沉睡中的巫马坤吐出一口浊气,他的潜力被发掘到了极致,三十年苦修借这份机缘将他即将散逸的魂魄生生拖拽了回来。

    言达摩再睁眼时,那道曾斩断所有枷锁的剑光,在岁月消磨下渐渐黯淡。

    “言重了,扭转天命,我远远做不到,这个小把戏只是在你的心里埋下一道暗示。这念头将在你的心底生根发芽,会令你不自觉地去认为自己踏破九重山需要机缘和气运的帮助,这道暗示会成为桎梏封住你的前路。”燕栀叹了口气,“不过我没有说谎,你没能踏破九重山的缘由确系是天赋。”

    “天赋,天赋,又是天赋!”巫马坤一向坚毅沉稳的面庞上久违地浮现出愠怒这种情绪来,“两位,不知道这很羞辱人吗!”

    “突破九重山,是我一生所愿,死亦无悔。”巫马坤顿了顿,郑重地将手中葫芦挂回原处,“可若是违了信义,丢却本心,将自己的前路交付在别人手中,境界再高,又有何用!”

    断然不从!

    燕栀变了脸色,她无意卖弄本事,只是这段时日沉醉修行,身边说话交往的人只有小妹燕蝶和言达摩,言达摩在淮安给两姐妹置办了处宅院,小妹忙于修整新屋,言达摩话又极少,无人说话的日子有些枯燥无趣。她本想着好心劝慰,却惹得忠厚的巫马坤发怒,不敢再言语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应该记得那些被天命扼住的岁月。”言达摩叹了口气,起身上前,取下葫芦,饮过数口,看了一眼巫马坤,递过,“这丫头要做的事,就是让这样的日子来的能再晚一些。”

    巫马坤不接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言达摩指了指身下的小舟,“莫急,我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同路人。”

    巫马坤不解,再摇头,却想到些什么,惊异改口,“两位这次到淮安,也是为了出海?”

    “是。我不插手世事,逃避一生,没有勇气去面对下一世。这一世我如此选择,下一世我若不再是我,而是继续做一个被教条约束住的傀儡呢。避战,逃开世事纷争,不过是想让自己这一世活得更久,能够让我一直是我。”言达摩嘴上遗憾叹惋,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,“想来,只有一个解法,便是长生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出海是为了长生一炉不老丹能有多少枚?”巫马坤口中喃喃,“如此稀缺的材料,就算能有数枚,也不过一手五指可数.”

    “出炉只会有一枚。”言达摩似笑非笑,“超出常理的事物,向来独一无二。”

    一枚?巫马坤咽了口唾沫,“先生,看来你我若是先生执意争夺此物,我会为刘灵官出手。”

    “与我为敌?”言达摩突然间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巫马坤来了很久,谈了很久,言达摩一直没有笑过,哪怕是看向燕栀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一介肉体凡胎,目力所极的一生所愿,也不过是九重山.”言达摩笑着叹了口气,“你拿什么与我为敌?”

    站在天穹之上向下眺望,小小人间,山万重又如何。

    沉寂。

    巫马坤愣愣地怔在原地,良久,他只得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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