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常日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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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平常日子 (第1/3页)

    姚天明和妻子向吉月结婚十三年了,儿子姚涛也已十二岁。日子一直很平常地过着。天明是汽车发动机厂的工人,吉月在南天商厦当营业员。也没有老人在身边,就只是一家三口。天明厂里效益一年不如一年,今年发工资也困难了。但两口子还算是想得开的人,大不了日子紧过一点吧。那么多人领不到工资,人家要过,我们不照样要过?再说吉月那里工资虽然不多,到底还是月月有拿的。有时手头实在太紧了,两口子也叹几口气,或是发几句牢骚。这也并不影响一家人生活的平静。每天一早,吉月起床做饭,天明带儿子晨跑。吃了早饭,上班的上班去,上学的上学去。中午各自买盒饭吃。要到晚上,全家人在饭桌上才又重新会面。吃饭的时候,开了电视,让儿子看他喜欢的卡通片。饭吃完了,卡通片也完了,接着就是新闻联播。吉月就去关了电视。老百姓看什么新闻联播?儿子洗了脸,就去自己的小房做功课。吉月就满屋子收拾。她像是总有做不完的事。天明有些无聊,可能又会打开电视。可找不到好看的节目,就将遥控器按来按去。吉月见了,就说,别浪费电了,关了吧。

    一会儿也就九点多了,吉月对男人说,你看涛涛作业完了不?睡觉了。天明一去,有时撞见涛涛在看闲书,就轻轻骂道,你又不专心了。下次再发现,我就告诉你妈妈。

    多年的平静生活,最近却因儿子有了些变化。涛涛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荣获了金牌,成了全市的新闻人物。李市长和主管教育的王副市长等领导同志亲切接见了姚天明一家。李市长还亲自为涛涛题了词:世上无神童,勤奋出天才。一再勉励涛涛要更加发愤,好好学习,长大成为祖国有用的人。还询问天明夫妇,有什么困难吗?有困难就尽管去找他。天明夫妇感激不尽,一时也没想到需要李市长解决什么困难。

    那天晚饭后,一家三口都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新闻。中央电视台的新闻之后才是本市的新闻节目。先报道了一个重要会议,接着就播李市长接见天明一家的新闻。天明夫妇屏息静气地看着,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紧张,感觉心跳有些快。看完之后,两人都禁不住吐了一口气。两人又都不满意自己在电视里的形象,怎么像个乡巴佬样的?那么缩头缩脑的!我们涛涛还自然些,你看涛涛向李市长行队礼行得好标准好姿势!涛涛就一脸孩子气地笑。

    新闻完了,一家人还沉浸在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里。天明说,当市长也真忙的。你看整个新闻节目,李市长都是主角,真是俗话说的,九处打锣,十处在场。

    吉月笑话道,你连一句日理万机都不会说?幸好不要你跟领导当秘书。你看李市长好有风度!那头发,油光水亮的。

    天明说,人就是怪。我们这平头百姓,要是成天头发亮光光的,别人不在背后说你不正经才怪。换了我们车间主任这样油头粉面的,别人也会说他当了个小小萝卜头,就人模人样了。到了马厂长这分上,勉强可以把头发收拾得讲究些了,但最好不要打摩丝,不然你厂子搞得不好,人家一定说就是你花花样子花掉了。可是李市长他们就不同了,他们如果不修边幅,别人又会说他们一点儿领导干部的风度都没有。想象不出他们蓬头垢面地出现在电视上是个什么效果?

    吉月听了笑了起来,说你倒总结一套理论了。说话间发现儿子涛涛还坐在这里,张着耳朵听大人谈白话,就说,涛涛怎么也在这里傻听?快做作业去。天明接腔道,你要记住市长李爷爷的话,好好学习,刻苦学习,不要偷懒!涛涛只得去了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天明找了一家裱字店,将李市长的题词裱好。两口子反复琢磨,不知将这题词挂在哪里好。吉月说还是挂在涛涛房里吧,这是李市长专门为他写的,也好让他天天看着,更加努力。天明却坚持要挂在客厅。这可是李市长的题词啊,当然应挂在客厅,还要挂在正面墙上。不光涛涛要时刻记住李市长的教诲,我们做大人的也要记住。当然这是专门针对涛涛题的,但其中勤奋这个精髓对我俩同样重要。依我领会,李市长这八个字,其精神实质就在勤奋二字。吉月听着笑了起来,说,你这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像领导作报告?吉月这么一说,天明也笑了起来,说,是啊,像领导作报告吗?我这不是有意拿腔拿调嘛。我想人要是说到严肃的事,可能都是这个味道。难怪大家都说领导讲话是打官腔,可能就因为领导们讲的大多都是严肃事情。

    说了这么一阵子,还没有定下来是不是挂在客厅的正面墙上。因为那里已设了神龛。如今神龛也现代化了,通上电,成天都香火缭绕的。

    见吉月不作声了,天明就问她,是不是将神龛撤了,挂李市长的题词?别相信你那一套,还是相信领导相信**吧。

    挂市长的题词的确也是个大事,吉月就说,你要撤就撤吧,嘴还是要干净些,不要乱讲。信则有,不信则无哩。

    天明没想到吉月这么容易就同意撤了神龛。吉月这几年是越来越迷信,把烧香拜佛看得比孝顺老娘还重,那一套套的路数还学得很里手。他不信这个,但也不说吉月。这事反正劳不着他,都只是吉月独自磕头作揖。他只是有时感到奇怪:这吉月也是读过书的人,早些年见了睁眼的罗汉闭眼的菩萨还直恶心,现在却是顶礼膜拜了。世界就这么怪,很多小时候相信的事,长大了就不相信了;而很多小时候不相信的事,长大后反而不得不相信了。不过吉月今天的开通,说明她在大事上还是明白的,在领导和神明之间,毅然选择了领导。天明架起凳子取下了神龛,放到阳台的一角。再找来圈尺,在墙上左量右量,样子很认真。弄了半天,在墙的正中间钉了一颗钉子,再把那题词挂上去。挂好之后,又要吉月在下面仔细看看,是不是挂正了。

    天明站在客厅中央,望着题词,久久回不过眼来。吉月说,挂好了就好了,老站在那里干什么?天明喷啧道,李市长硬是个才子,这笔字,多漂亮!

    吉月听男人这么一说,也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儿。男人这点眼力,她还是相信的,当初她同天明谈恋爱,就看着他有些才气,歌也唱得,琴也弹得,还写得一手好字。那时就没想过他只是一个普通工人。结婚以后,一切都真实了。天明的那些小聪明当不得油,也当不得盐,只不过为他们花前月下的日子增添过一些浪漫色彩而已。吉月在结婚不久的一段日子,心里似有淡淡的失意。日子一久,也就不在意了。到底还认为天明这人不蠢。

    吉月问,裱这字花多少钱?

    天明说,花了八十元。人家说,按他们的标准要收一百二十元,见是李市长的字,优惠一点。

    八十?还是优惠?吉月心里有些不舍,却又不好怎么说。天明看出吉月的心思,也只作不知道。

    吉月忙别的事去了,天明就走到门外,装作从外面回来的样子。一到门口,就看见李市长的题词,赫然悬挂在那里。心里就很得意。

    这天吃了晚饭,全家又在看新闻。现在他们三口人每天都看新闻。到底想看到什么,谁也不说。但只要李市长一露面,一家人都会感到格外亲切。李市长的名字也时常挂在一家人的嘴上。吉月很细心,看了一段时间新闻,连李市长有几套西装也数得清清楚楚的了。吉月的家务活也得看完了新闻再去做。涛涛也习惯看了新闻再去做功课。爸爸妈妈也不催他。爸爸还会时不时就新闻中讲的一些事情问问涛涛。涛涛人是聪明,但毕竟太小,有些国家大事他不清楚,父亲就教给孩子。涛涛听得似懂非懂,懵里懵懂啊啊点头。

    涛涛进去之后,天明很郑重地告诉吉月,马厂长同他说了,想调他到工会去当干事,征求他的意见。

    吉月问,你怎么同厂长说的?

    天明说,我说很感谢马厂长。但没有思想准备,也不知干得好干不好,还是让我考虑一下。

    吉月想了想,说,去工会,虽说只是个干事,到底也是以工代干,人也体面些。我说你还是去。说不定到时候有机会转个干呢?

    天明说,我也想去,工会轻松些。转不转干,就那么回事。其实天明怎么不想转干?只是不想表现得这么急切。

    吉月又说,平时听你说,你们马厂长对你不怎么样,怎么一下子关心起你来了?

    天明轻声道,还不是托儿子的福?说着便回头望望儿子的房门,像是生怕儿子听见。天明的确不想让儿子这么小就看出父母沾了他光,这样既显得大人没面子,又不利于儿子成长。天明回过头来,又说,说真的,我原来一直以为马厂长不认识我的。我平时同他打招呼,他都不怎么搭理。他在厂里不论走到哪里,都是昂着头,眼睛不太望人的。我想这厂里千多人,我们自己也认不全,怎么能要求人家马厂长人人都认得呢?所以有时自己热脸碰冷脸,也还算想得通。没想到他原来是认得我的。今天早上去上班,他一见我就很热情地招呼我过去他办公室。

    吉月说,也是的,我们那个刘经理,平时也不太理人的,现在好像对我也不同了。

    天明笑笑,说,是吗?真有意思。不过你们那刘经理,可是现在红得发紫的女强人,人家有资本摆摆格。

    吉月说,你还别说什么女强人哩。去年她评上劳模,报纸上大肆宣传她,口口声声称她是女强人,把她气死了。她最不喜欢人家说她是女强人。她喜欢人家讲她温柔。别看她快四十岁的人了,人家在场面上还扭屁股翘嘴巴哩。

    天明一听,就说了吉月,不要像别人那样乱说人家,人家到底是你的领导哩!不过天明说是这么说,自己也相信那女人就是那样的人,他听过她的不少坏话,说她同谁又怎么样,同谁又怎么样,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。有人就说她跟李市长有两手。原先天明两口子在外听了类似的传言,回家偶尔也说说。但现在他俩谁也不提这话题了。

    可吉月像是同刘经理有意见样的,又说,就论资本,她的资本总比不过李市长吧。人家李市长一个堂堂市长,在我们面前也不显得有架子,那么平易近人。说话间,吉月的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神色。天明也感慨起来,抬头望着墙上李市长的题词,说,说来说去,现在有人看得起我们,到底还是搭帮李市长。吉月也说是的是的。两人便又说起了李市长。说是这位领导不论走到哪里,都显得那么有风度,有魄力,有水平,又是那么和气。真是一位难得的好领导啊!

    天明还没有去工会,消息在车间早传开了。天明去上班,大家围着他,硬说他当官了,要他请客。真叫他不知怎么办才好。不请吗?人家说你得了好处,忘了兄弟。请吗?这又不是个什么大事,就只是去工会当个干事,说不定哪天厂长叫你回车间你就回车间了。为这事兴蹦蹦地请客,不是落得人家背后说你吗?还是车间主任老王替他解了围,说,别为难天明了。他一个月有几个钱?你们这伙山吃海嚼的家伙,谁又请得起?我做主了,我们车间明天中午会个餐,算是欢送天明。有人玩笑道,老王就开始巴结天明了。老王说,我是代表大家巴结他哩。我们车间的福利,还要靠天明日后多关照哩,我们大家的主人翁地位,还靠天明给我们维护哩。玩笑间,事情就这么定了。

    天明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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